沙漠裡的夜空

對於兩個兒子一天到晚在沙發上左跳右滾，我已到了忍受的最大極限，因為不管是用軟的方法或是來硬的，沙發依然是他們兄弟二人最愛的運動彈跳床。

看著才換沒幾年的米白色沙發變成土灰色的本壘板，我臉部的顏面神經隨著孩子們的一上一下跳動，也啪答、啪答的抽搐著。為了不久的將來，家中能有張新的、美美的、米白色的、不會再被糟蹋的沙發，現在，我得採取更激烈的手段來制裁這兩隻猴子。

『聽著，從現在起，誰要是在沙發上跳來跳去，每抓到一次，就罰一百塊錢。』我很鄭重的宣佈。

『喔……』兒子們心不甘情不願地接令。

沒想到，我話才說完不到半個鐘頭，這兩隻猴子像似全忘了我的新法令，又很快樂地跳上跳下了，所以我只好開始罰他們錢。愛錢的老大因為年紀比較大，一整年的時間裡已賺了許多零用錢存起來，他雖被罰得很心疼，但繳幾次罰款的錢也還付得起。老二就不一樣了，只有五歲的他，二００六年只存了兩百五十塊，罰到第三次時，他就已經繳不出罰款了。

我催促了老二幾次，呼籲他盡早來報到繳罰款，拖了一陣子，他裝得一副可憐相來到我面前遞給我一張小紙條。

『這是什麼東西？』我皺著眉問。

『是一百塊錢……』小兒子囁囁地回答

『這是一百塊錢？你畫得這麼爛還敢拿來騙我！』我生氣的教訓他，『這兒有張真的一百塊錢紙鈔，你拿去照著畫，畫得很好了，再拿回來給我。』

又過了好一會兒，老二滿臉得意地把新作品呈交給我，只見假鈔上除了數字外還畫有人頭像，的確是比第一次好多了。我假裝分不清真假，收下他的可愛蠟筆畫作，順便告訴他，錢，收歸收，但這禮拜他得負責清潔晚餐桌。

到了晚上，我陪小兒子唸睡前故事，他聽著聽著，睡意越來越濃，眼睛都已經閉上了。　

突然間，他像是想到什麼重要的事情，眼睛大睜，轉頭對我說：『媽咪，我今天給妳的錢，妳不可以拿去商店裡買東西喔。』

『為什麼呢？』我問他。

『因為那是我畫的錢……』小兒子繼續說著，『店裡的老闆一定看得出來是假的。』

『你為什麼覺得老闆一定看得出是假的呢？』

小兒子表情認真地回答我：『因為我才五歲，我畫得還不是很好，等我再大點，我再畫更好的錢給妳拿去商店裡買東西。』

雖然，我後來解釋了假鈔與違法之間的關係給他聽，但那一刻我想到家裡居然有台小小印鈔機，還是噗嗤一聲的裂嘴笑了出來。　

（本文刊登於皇冠雜誌第646期2007年12月號 by 沙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