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最讓我心碎腿軟的聲音,是孩子的哭聲,孩子受到傷害卻求救無門的哭聲。這樣的哭聲,像是指甲急劃過黑板表面的聲音,尖銳地刺進我的耳膜。我無法能掩耳不去聽,我無法能去忽視那哭聲的存在。

 

對於離了婚的異國情侶裡的女人或男人,我其實是沒啥同情心的。當初,沒人逼他們嫁娶,全是兩方一相情願的行為。成年人,得為自己的行為舉止負起責任!我的同情心,是放在孩子身上。

 

一般人只看到混血兒好可愛好漂亮,但,沒有人看到,當一場異國婚姻以離婚收場的時候,這些混血兒們的坎坷處境。

 

阿拉伯國家的律法,孩子是父親的法定財產,外籍母親在離婚後想帶走孩子的機率,比中樂透頭獎還低。這些年來,我看了好幾個沒有媽媽在身邊長大的混血孩子,他們眼底的寂寞和怨念,扯痛著我的心。

 

這些混血孩子,在父母親婚姻關係結束的結果中,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離婚後未來的日子裡,父親母親都會再嫁再娶再有新生活,可是這些孩子的成長過程只有一次,而這唯一的一次成長過程,卻活生生地被自私的父母親給搞爛,成了異國愛情裡最無辜的犧牲品。父母親的新人生新愛情,是用骨肉孩子的童年來換取的。

 

異國婚姻不似同國婚姻。

 

同國婚姻男女離婚後是居住在相同的國家裡,異國婚姻離婚後,男女雙方常是搬回自己的國家住,想看孩子一眼,那可不是事先打個電話便開車去看的簡單事,更也不是孩子一通電話,媽媽或爸爸便能出現的單純事。中阿聯姻裡父母親離婚後,華裔母親多是搬回自己的原住國,一年、兩年,或三四年才飛來看孩子一次。甚至還有離婚後、再也沒來看訪過孩子的母親。 

 

擁有孩子扶養權的阿拉伯父親,又因為自己本身不會也沒那耐心去照顧小孩,便把孩子托給親戚們,把親戚家當做二十四小時終年無休的托兒所。這些混血小孩在姑姑家住六個月,在叔叔家也住六個月,再來是伯伯家,或是阿公阿嬤家。很快地,這些沒有父親母親在身旁護衛的混血小孩,在阿拉伯眾親戚大人小孩的欺負之下,提早嚐盡人間冷暖,學會看人臉色,在夾縫裡求生存。

 

孩子小臉龐上掛著的大眼睛瞧人的目光裡,我能清楚看到他們的變相早熟。

 

即便不久後,阿拉伯父親再婚,家裡頭有了繼母,情況並不會變得更好。多半時候,對混血孩子而言,情況是變得更糟糕。阿拉伯繼母不是親娘,繼母也有自己的孩子,純種的阿拉伯孩子。於是,一家人,從爸爸繼母,到繼弟繼妹,全是阿拉伯人,混血孩子們變成了家中唯一的外國人、局外人、邊緣人。他們開始心生埋怨,對自己的華裔親生母親心生埋怨。但隔著遠遠的一片汪洋,山重水複之外,華裔親生母親早已接受離婚的事實,開始了新生活、新愛情。她聽不到孩子的埋怨聲低泣聲,也無心無力去聽,因為這已不是她的生活重心,她的人生已『重新出發』了。

 

這群混血孩子,像是一時心喜買回家後又被棄養的小狗小貓,漸漸地,被自己的母親,被自己的父親,給遺忘……  

 

不只是成人的心是肉做的,孩子的心,同樣也是肉做的,同樣也會痛啊!他們的眼睛裡,也同樣會冒出淚水的!可是,當他們落淚時,卻沒有媽媽在一旁為他們拭去淚水,告訴他們一切都將變好……

 

年輕的女孩們,請別再告訴我,妳願意為愛情付出,為愛情犧牲。婚姻裡頭,不是只有愛情的!這些沒人為他們撫去淚水的混血孩子,就是那些與妳一樣曾經口口聲聲、信誓旦旦願意為愛情付出、為愛情犧牲的女人,所生下的愛情結晶。

 

沙漠裡,孩子夜晚找不著母親、哭啞了嗓的哇哇啼聲,妳聽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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