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兩岸政局造成的外交問題,台灣鮮少有西方國家元首或高級部長來訪,因此台灣人就沒有機會能看到這些重要人物到訪時,當地國為他們所準備的軍警保安仗勢。

 

約旦是美國在中東半島上最友好的盟友,不僅駐約的美國大使館區佔幅面積大到足以建一棟台北一0一,連各式各樣的美國非官方、或非營利事業機構在約旦也都設置中東總辦事處,因此美國官員以及政府工作人員常常進出約旦。

 

當然,我並不是要說這些小卡的官員到訪的架勢,我要說的是像元首或國務卿這樣大卡的角色。

 

我兒子們唸的學校在高速公路旁,約旦也就只有這麼一條高速公路,想從機場到首都安曼市,那一定得走這條路。

 

話說有天我的手機接到一封短訊,打開來看,原來是學校發出的,通知所有家長在當天下午兩點前要來接小朋友回家。

 

為什麼學校會突然發出這樣的通知呢?因為那天下午,美國總統布希先生將抵達約旦,為了安全警衛起故,高速公路從機場到首都的整段路,雙向禁行。禁行的話,表示沒有任何車輛可以上下高速公路,所以學校只好提早放學,讓家長在封路前來把小孩全接回家。

 

那天我開車到學校的途中,軍方已經開始佈陣。封路只是其中一種措施,此外高速公路上每隔五十公尺,雙向路旁皆有一個頭帶無線耳機全身帶滿配備手持步槍的特種部隊阿兵哥,然後每隔一公里,再停上一台配備機關槍的機動戰車。

 

你問我為什麼會看得這麼清楚呢?呵呵呵,那是因為我從沒剛好遇到美國總統來訪,並且封路佈陣,所以一遇上了,當然要給他看個仔細,這可是難得的經驗啊!

 

那這麼大的仗勢,不是對人民很不方便嗎?是很不方便啊,不過那天布希總統可連高速公路走都沒走,便從機場搭乘直昇機直飛美國大使館。咦?那是美約兩國溝通不良,才會造成總統的行經路線不同嗎?也不是,對外公佈要走高速公路,也徹底執行封路佈陣,結果卻搭直昇機,這是一種障眼法,意圖誤導恐怖份子。

 

這個經驗其實還算小卡,因為沒啥驚險可談,只不過是路上一堆阿兵哥跟戰車站崗罷了。但我曾經因為美國官員來訪而有過大卡的驚險經驗,而且還是不小心被我遇上的,以後也實在不想要再有如此的奇遇。

 

有一年夏天,當時的美國國務卿鮑威爾來到約旦。嗯,其實他來訪關我何事,我也不過只是從新聞中知道此事的小老百姓,但我卻在他離境時開上了高速公路。

 

這點我可得申明,我每天都在這條高速公路上開車,並不是特定在那天為了鮑威爾而上高速公路的。再者,他又不是布萊得比特,我才不會為了他來故意堵路。總而言之,我壓根不知道鮑威爾離境時是要走高速公路,還與我同時間上路。

 

英文有句諺語說I was in the wrong place, at the wrong time.,中文的意思就是『我有夠衰啦』。呵呵,當然中文的正確翻譯不是這樣,不過意思大抵是跟無妄之災有關。我那時在高速公路上遇到鮑威爾離境的車隊時,就是這種『我有夠衰啦的感覺 

 

本來那天我很快樂地開著車,隨著收音機裡播放的熱門音樂自我陶醉高歌,越唱越High,心情好得不得了。五分鐘後,我發現前方所有的車輛突然皆慢速了下來,你讓我我讓你,誰也不願走在誰的前頭。我心想這些平時開車橫衝直撞的阿拉伯人怎麼剎那間都變得如此有禮貌,還會互相讓車。好吧,看在這些人突然悟解了生活中的基本禮儀的份上,那就由我來超車,跑第一吧!  

  

我左超一次,再右超一次,從沒在高速公路上超車超得這麼順的我,當下明瞭了這一字確實是閩南語裡最棒最能貼切疏發心情的形容詞字。

 

爽啦衰啦之間的時間只有短短幾分鐘,因為當我的車變成第一輛開頭車時,我很快便發現了大家相互讓車的原因。 

 

原來前面有鮑威爾離境的車隊,七輛大房車,再加上前後左右護衛的機動戰車隊。你們大概會說這為什麼會有衰啦的感覺?唉,你們真的不知道衰在哪裡嗎?那就讓我來告訴你們吧!

 

每輛機動戰車上都有兩支機關槍,而且是子彈已上膛,車上的阿兵哥把槍口朝前後左右四面八方瞄準著。做為跟在鮑威爾的車隊後頭的第一輛車,那機關槍槍口就對在我的雙眼正前方。

 

這時,跟在我後頭的阿拉伯車主們也實在很肉腳,沒人願意讓我這個小女子減速退到後方,更沒有人敢開在我旁邊。就這樣,我被鮑威爾的車隊和後頭的駕駛人堵住,卡在進退都不得的狀態下。 

 

約旦的這條高速公路路況很差,坑坑洞洞一堆,那阿兵哥的手指頭又放在槍的板機上,每開到坑洞上一次,那機關槍就晃動一次,我的心臟也跟著停跳一次。在這樣的情況中,我開始喃喃自語,老天爺啊,我自認還很年輕……好吧,也許我沒那麼年輕,但絕對也還沒到歐巴桑的年紀,而且我家裡還有高堂老父老母要奉養,所以老天爺請您別讓我那麼早去您那邊報到啊! 

 

在槍口下,我開了近十分鐘的路程,而那阿兵哥如死魚般的眼神竟略帶嘲諷地也一路盯著我,氣在心中,我又拿他無可耐何。在高溫烈日的照耀下,我很清楚地能看到阿兵哥沿著臉頰滑落的汗滴,於是我起了捉弄之心。

 

挑起一邊眉毛,臉帶微笑,我單手扶緊方向盤,另一手往中間飲料架摸去。之後,在阿兵哥吞口水咬牙羨慕的表情中,我很刻意地緩慢地喝著冰涼的罐裝可樂,還哈一聲的吐出氣來。雖然這阿兵哥聽不到我發出的聲音,但他可以看到我一臉爽啦的表情,真是讓我當下扳回一城將了他一軍。 

 

不久後,我抵達兒子學校附近的交流道,揮揮手,不帶走一顆子彈,我跟鮑威爾的車隊告別,換上別的駕駛人在機關槍口下,繼續陪伴那口渴得要命的阿兵哥。

 

 

《本文刊登於皇冠雜誌第652期2008年6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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