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的正午時分,我剛好開車行經一間清真寺,也很剛好地正逢穆斯林們(回教徒)做禮拜的時候。看著眼前許多伊斯蘭教(回教)信徒虔誠地彎腰低頭行跪禮的儀式,這一幕勾起了數個月前,我在台灣看到的另一幕的記憶。

 

 

日本好友艾莉可在暑假時來到台灣觀光,我帶著她四處遊走,其中一處是北部某間著名的寺廟。

 

這所寺廟,我從未拜訪過,只聽說過其盛名。暑假的那一天,陪著艾莉可前往時,我十分訝異於當時廟內與廟外的洶湧人潮。好奇地,我左瞧右看,欣賞這所寺廟的建築風格與歷史,也一處一處地認識廟內各個大小殿所拜供的神祇。驚奇地,我發現這所寺廟供奉有月下老人。

 

我從未到訪過任何供奉有月下老人的寺廟,急於分享地,我招來了艾莉可並跟她解釋什麼是月下老人。『我對求姻緣不感興趣……』艾莉可聽完我的解釋,知道膜拜月下老人的作用之後,臉色黯然地說道。

 

艾莉可與我同齡,談過幾次戀愛,卻仍是單身未婚也未有孩子。女人間的談話中,我知道艾莉可對於姻緣一事是死心了,認為老天爺忘了在她尾指紅線的另一端綁上個對象。雖說對姻緣死心了,可她還是希望自己若做不成妻子但至少能做個母親。此時,我忽然才想起,艾莉可這一趟來到台灣,每逢參觀廟宇時看見註生娘娘,她總是雙手合十地膜拜,嘴裡低語地唸唸有詞。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不小心提及姻緣一事的我一臉歉意地對艾莉可說道。

『沒有關係。』艾莉可回答,轉身走去廟內其他地方參觀。

 

站在供奉月下老人的小殿旁,我看著艾莉可離開,知道自己不該追上去繼續這話題,也知道她是需要獨處一下,於是我留在原地。

 

數秒鐘後,我注意到自己所站的位置就在神祇雕像邊旁處,正面面對著好幾位正在膜拜月下老人的信徒。放眼望去,清一色是女人,只有一個男人,陪同在女友(妻子?)身邊的男人。尷尬地,我趕緊挪移,站到遠一點的位置去。

 

也許是我第一次看到月下老人,也或許是我本就是個好奇心重的人,在遠一點的位置上,我靜靜地觀察著信徒們持香膜拜的舉動。  

 

月下老人跟前的這幾位女信徒,看起來很年輕,二、三十歲左右的年紀,彼此間雖互不認識卻有志一同地向神祇祈求同一樣的東西。一段好姻緣與真心良人。我猜。

 

其中有位女生,清瘦的身體套著簡單又充滿時尚感的便裝,素顏的臉上掛著一副偌大的太陽眼鏡。在鏡框的後頭,隱隱看得出她有張姣好亮麗的面貌。『這麼樣的一位佳人該是有眾多的追求者吧,怎麼也來求月下老人?』我心裡疑惑著。

 

突然間,女生的肩膀與舉持香柱的雙手不可抑制地顫抖了起來,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般地從太陽眼鏡下滑落了出來。肅然地,我默默看著眼淚的主人,也看進了她的心裡,明白那一長串眼淚所代表的徬徨無助與絕望哀傷。 

 

『女人吶,女人,多少歡喜多少悲,總是為了個情字。』我暗暗地感嘆著。

 

愛情能讓一個強悍的女人變得軟弱,愛情也能使一個軟弱的女人瞬間強悍。而一個淚水任隨滑落塵土卻無人捧進心裡珍惜的女人,是這世間最悲傷的茱麗葉。再多的東西,再好的東西,也比不上一個能在淚水滑落塵土前便將淚水穩穩接住的良人。女人要的,真的不多,也真的很簡單。

 

人群之中,我瞧見艾莉可繞了一圈後回到離我不遠處的地方,供奉註生娘娘的地方。在一群由婆婆媽媽帶著前來燒香祈求嬰孩的女人間,艾莉可獨自站在後頭,雙眼緊閉著,兩手合十高舉在額頭前。一個女人對命運一再讓步後,僅存的最底線的渴望,在神祇前裸露著。

 

『你們兩個去牽艾莉可的手,跟她說我們一起去夜市吃熱狗打電動。』喊來兩個兒子,我對他們說。『嗯,好。』兒子們回答。我看著他們跑向艾莉可,拉著她的手,嘰哩聒啦地說著話。艾莉可溫柔地微笑著,耐心地聽著兩個小男生左一句右一句地形容夜市裡的玩樂遊戲。『妳會是個很棒的母親的。』看著艾莉可,我在心裡悄悄地說。

 

離開寺廟時,華燈初上,我轉身回頭看去,廟宇上空星光閃閃,彷彿人們寄託予神祇的祈願化為一顆又一顆的小星星,高飛至九重天外的天際處,一閃一閃地等待著神祇的允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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