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數的人們的人生發展大致上是差不多的。從二十歲出頭進入社會工作,辛辛苦苦捉襟見肘地東賺一點、西存一些,總是要等到了四十歲中年以後,經濟收入才能漸漸寬裕,有些盈餘。

 

人生中年以後的金錢盈餘,可以用來購買生活上的奢侈品,可以用來供小孩出國唸書,可以用來換更更寬敞舒適的居住空間。金錢上的盈餘,讓中年後的人生有了許多的可以。

 

不過,人生中年後的男女之間的精神關係卻反而變得制式化,沒有多大的驚喜可言,不似中年後的物質生活,有那麼多的可能性與變化性。

 

結婚十四年後的佩如與建文也不例外,逐漸在經濟上日趨寬裕的他們,婚姻生活可說是溫馨美滿卻也平淡無奇。唯一的意外,是佩如在這個時候懷了第三胎。中年再得子,為佩如與建文的平穩婚姻帶來了一記大偏幅的變化球,兩夫妻半憂半喜地接受。而為了這個新生兒的未來,他們決定將金錢上的盈餘拿來用做佩如去北國待產的費用。

 

懷孕六個月時,留職停薪中,佩如拿著觀光簽證,隻身飛去那冬季下著皚皚白雪的國家。家中的兩個孩子,則由待在台灣的老公與婆婆照顧。

 

「這位太太,麻煩妳把桌子收起,我們要準備降落了喔。」十個小時的飛行時間過後,空服人員對正在低頭填寫北國入境表格的佩如說道。

 

佩如回說一聲「好」之後,在入境表格上又快快補上簽名,才將表格與護照一併收入隨身手提包裡,然後豎直收起飛機椅背上的小桌。

 

隨著飛行高度的降低,佩如望向飛機窗外,靜靜地看著越來越迫近的雪白大地。嚥了嚥口水,佩如試圖減低因飛機降落而引起的耳壓疼痛,但讓佩如更感不舒服的,其實是長途飛行所帶來的手腳腫脹與腰部酸痛。

 

好不容易熬過了這看似漫長無止盡的飛行旅程後,飛機終於抵達北國,緩緩駛入停機坪。

 

飛機停穩後,佩如站起身子,隨著機上的乘客下機步入北國機場。聽從眾人建議穿著墨黑色厚長毛大衣的佩如雖已將明顯隆起的肚圍給掩蓋住,但臉上仍顯得有點緊張,心裡直擔心會被入境官員瞧出自己的孕模孕樣。

 

出人意外地,在幾句制式的詢問之後,頂著個比佩如六個月身孕還大的肥胖肚子的入境官員毫沒察覺或懷疑,往佩如的護照上蓋了章。就這樣,佩如與她肚中踢舞著小手小腳的胎兒便入境了。

 

拿齊行李,佩如推著行李推車往出口走去,進入入境大廳沒一會兒,她便看到有位外表看來五十多歲頭頂微禿身材矮胖的亞裔男子拿了張寫有佩如名字的紙張,站在入境大廳處一排等待接人的人群之中。佩如向這名男子走去,相互介紹一番後,原來這男子是坐月子中心的老闆陳先生。

 

「妳一路搭飛機還可以吧?北國入境檢查那裡也都沒問題吧?」坐月子中心的老闆,同是台灣人的陳先生,接手過佩如的行李推車往機場大門口推去,嘴裡問道。

佩如回答:「都還好。」

「那就好……對了,北國平常時候沒這麼冷,但這兩天天氣不好在刮暴風雪,所以現在外頭又冷,積雪又多,妳待會兒不要出機場,在出口處等著就好,我會去停車場把車開來。」

「喔……好。」

 

離大門出口不到一尺處,陳老闆將行李推車停住,往邊旁一擺,吩咐佩如在此處等他。 陳老闆走後,佩如一個人站在機場內大門口處,周遭人們進進出出,有返抵國門的當地人,也有抵達北國觀光的外地人,歡樂喜悅的三兩人群比孤身單影的人來得多。突然間,一股寂寞感襲上佩如的心頭。搖了搖頭,佩如將這股突來的寂寞感壓下,一隻手來回地輕撫著自己的腹肚,嘴裡喃喃道:「寶寶,還好有妳陪著媽媽。」  

 

十幾分鐘後,一輛輪胎坎上銀鋼色鐵鍊的五人座休旅車停住在機場大門出口前,陳老闆推開車門走出來,小跑著急急進機場大門時還差點滑倒。進入大門後,他將佩如的行李推車往外推出,口中叮嚀著佩如小心地上濕滑,囑咐懷孕在身的她要走路留意些。 

 

機場外,風雪窒人呼息地吹襲著大地,捲起一陣又一陣的翻騰雪白漩渦,搖晃著一切人造與非人造的站立物。同時間裡,狂風暴雪中的北國,竟又因為白雪而顯得如此的淨白無瑕。佩如才剛踏出厚重的機場玻璃大門之外,一股窒人呼息的冷冽寒風迎面刮來,凍得佩如整個臉面耳朵都發疼。

 

陳老闆催促著佩如先坐上車,以免住慣了天暖氣和的台灣的她著涼感冒,而陳老闆自個兒則轉身走往車後頭,將行李吃力地抬起裝進後車箱。

 

坐進暖氣熱燥燥地吹烘著的車裡,佩如望著眼前這不曾見過的冷冽景象,心想:「等寒冬過去、春天來臨之時,我的孩子將在這裡出生,將在春風吹拂的北國之中吸入他生命裡的第一口空氣。」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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