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時常,我遇到問我感情問題的女孩們,而這些女孩們都有一個共同點──正與中東男人談戀愛中。

 

我十分清楚,我所說出來的答案或建議,不是她們想要聽的。

 

這些女孩們想聽到的,是肯定『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美好遠景,如同她們心中正編織描繪的幸福未來。這種越禁越美麗的愛情,帶有挑戰世俗的刺激性,讓人甘心屢戰屢敗,又屢敗屢戰,前仆後繼地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被人奉為成功例子來仿傚,是我最不樂意見到的一件事。

 

天知道,為了沙漠裡的愛情,我讓我父母親擔憂了多少白髮,讓我公婆憂愁了多少皺紋。我,亦或是我老公,其實都是很不孝的例子。『我們真的做了很錯誤的示範!』我老公常常這麼嘆道。

 

一開始的跨國私奔,忤逆了兩家的長輩,也傷透了兩家長輩的心,我與老公事後花了許多年來彌補最初的任性行為。而兩家長輩由最初的激烈反對,到今日的全力護盤,這之間,又是花費了我們兩夫妻多少的心思努力,以及兩家長輩多少的寬容原諒之後,才有的大和解情況。

 

去年底,我的一位阿拉伯女友結婚,嫁給了非同國籍非同宗教的男人,她頓時成了家族裡的逆女。渡完蜜月後,一晚我與她相約見面,談話中她說道我婆婆曾在婚禮前跑去找她。

 

『我婆婆跑去找妳?』我很好奇一向不喜歡介入他人私事的婆婆,為什麼跑去找女友。

『嗯,她來找我談話。』女友說。

『她找妳談了什麼?』

『她叫我不要把家人的反對怒言放在心裡……她還說,她也曾經因為種族不同宗教不同而反對過妳……』女友撇了我一眼,看我有什麼反應。

……嗯,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笑了一下,對舊事重提不感興趣。

女友說:『妳婆婆還說,她也曾經很傻,只看重外界的表象,卻不去認識一個人的本質。現在,她才知道妳有多好,又幫她生養了兩個乖巧孫子。不管拿什麼來換,她都不肯跟人換媳婦了!』

 

我婆婆這番話背後對我的護愛心意,其實,早幾年前,我便知道了。

 

我的婚姻跟大家一樣,也曾走過低潮期。在低潮期時,我婆婆對自己的兒子厲聲警告:『若要我在兒子跟媳婦中間選一個,我是寧可要這媳婦的!你若再跟老婆吵架,惹她生氣難過,我絕對會把你趕出家門!』這句警告話,我婆婆並沒有當著我的面說出,我是事後才聽說的。

 

十幾年前,當我與老公還是男女朋友關係時,我婆婆曾對我吼罵,叫我不要痴心妄想著能嫁進門來。十幾年後,她在兒子與外國媳婦間,則是選擇了站在我這一邊,結成婆媳大聯盟。由反對到接受,更進一步成為我的後盾力量,我的婆婆讓我在沙漠裡的生活安穩下來。

 

於是,有些女孩信心篤定地說:『沙非,既然妳能做到,我相信自己也能做到!』

 

這樣強烈的信念,當然是因為愛情。當愛的高速火車急速行駛時,千百萬頭牛馬都拉不住的。『妳既然這麼有信心,那我也只能祝福妳,希望將來無論是好是壞,妳都要能有勇氣去承擔後果。』我回答道。

 

年輕的女孩談戀愛談昏了頭,她的世界裡只看得到兩人間的愛情,看不到兩家族的聯姻,看不到兩國間的文化習俗。等結了婚後,180度大轉變,女孩只看得到夫家的不好,公婆的不對,當初的『我相信自己也能做到!』卻又看不到了。  

 

媳婦眼神裡的不耐、語氣裡的不甘,公婆不是瞎眼人,也不是聾耳人,當然感覺得到。對這樣一個悔婚意味濃厚的媳婦,公婆絕對疼不入心。也難怪婚姻出問題時,公婆不幫忙也不護盤,更也許,還暗暗希望兒子趕快把這媳婦給休掉。

 

對夫家的不滿,對公婆的抱怨,每個女人都會有,我當然也不例外,只是對於這樣的負面情緒,我會及時踩煞車。『終歸老公是他們生養的,沒有他們,就沒有老公。』我的母親常如此規勸我,養成我對公婆感恩的心態。

 

我常說,對夫家公婆的埋怨心態,是壞了自己娘家父母的教養。人,不是天生地養的,而是娘生爹養的。因此,一個人對外的待人處事態度,能反應出他的家教。做的好,是榮耀父母;做的不好,便連父母的名聲一起拖下水。

 

阿拉伯社會與中國農業社會非常相像,家族關係也非常緊密,習慣了台灣小家庭生活模式的女孩初初嫁來時,大多不習慣這樣的大家族文化,一下子也記不得夫家二叔的表哥的堂妹的姨丈的名字,更無法適應夫家大姑的兒子的表妹的舅媽對自己的家事評語。

 

於是,怨言開始出現了。

 

媳婦對夫家的埋怨,認為阿拉伯人得了便宜還賣乖,把台灣媳婦當成免費女傭來操使。夫家對媳婦的不滿,認為台灣父母不會教小孩,導致女兒連結了婚也不懂做媳婦的規矩,對阿拉伯公婆一點也不貼心。

 

對於婆媳間的相處,我不願壞了我父母的名聲,因此我盡力凡事把本份做好,不在老公面前碎碎唸抱怨夫家的不是。公婆相處久了,自會感覺到媳婦釋出的善意,以及媳婦為適應沙漠婚姻所做的努力。

 

嫁給阿拉伯人,不同於嫁給歐美阿督仔,不同之處隔了千里萬尺之遠。抱著異國戀浪漫幻想的女孩,請先用榔頭大力敲碎這浪漫幻想,敲到殘渣碎片滿地之後,再放把大火燒了這殘渣碎片,然後回家討教自己的媽媽或阿嬤的婚姻模式,再嫁來這沙漠裡。

 

因為,沙漠裡的婚姻,絕對跟妳媽或妳祖媽那一代比較有萬般盡在不言中的相似度。

 

 

【沙非的叮嚀話】

想做阿拉伯媳婦的女孩們,來,請跟我一起早晚三次唱頌以下詞句:

 

『做人的媳婦著知道理,晚晚去睏著早早起,

又擱煩惱天未光,又擱煩惱鴨無卵,

煩惱小姑要嫁無嫁妝,煩惱小叔要娶無眠床。

 

做人的媳婦著知道理,晚晚去睏著早早起,

起來梳頭抹粉點胭脂,入大廳拭桌椅,

踏入灶腳洗碗箸,踏入繡房繡針織。』

 

註:以上詞句來自於劉福助先生作詞作曲的《祖母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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